只要根扎得深,故事讲得真,中国的农产品就能像观音绿一样,甜透五洲,香飘万里。而我们要做的,就是用文化守护这份甜,这份绿,这份真,让它在岁月里,长出更苍翠茂密的未来。
受访者供图
又到观音绿成熟的季节,荔枝的甜香漫过窗棂,我盯着砂锅中药汁泛起的泡沫发呆。餐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,接通后,一个正宗的客家普通话顺着听筒漫过来:“聂艳同志吗?我是农林水的雄哥啊,明天老书记要到壹号农庄,特意让我给您打个电话……”
“老书记”三个字像投入静水的石子,在我昏沉的记忆里漾开层层涟漪。老书记姓李,离任樟木头已近十三年,却仍是这片土地上绕不开的名字。农民们提起他,眼睛里的光都会亮几分;军人们提起他,个个都把他作为榜样;文人们聊起他,总要说“中国作家第一村”的功劳簿上永远有他最华彩的一笔。
次日清晨,我赶往农庄。壹号农庄是一个以荔枝为主体的农产品商贸基地,一进接待室,济济一堂,老书记和夫人正坐在入门口的位置。见到我,夫人起身与我拥抱,老书记则起身与我握手,手掌还似当年般深沉有力,毕竟这是一双曾在广西边塞、在甘肃戈壁握过钢枪、在东莞四个镇街握过第一支笔的手。
“聂艳,你坐那。”泡茶人旁的空位分明是故意留的。壹号农庄老板蔡健权坐我旁边,却没一刻闲着。我留意了一下他,他这几年搞农产品贸易后,本来精神帅气的小伙子,瞬间苍老消瘦不少,头发也掉了许多。他招呼工人把荔枝园里各色荔枝都摘了些,分盘装着,八种荔枝,七种红,因此观音绿在其中就显得尤为显眼。
“人齐了哈?”老书记环顾了一周,“人齐了,先夸夸聂艳,也就是田沐鑫同志。你的《一品观音绿》我读了好几遍,语言朴实精练,内容丰富有内涵,是篇好文章。观音绿因为有你这篇文章算有了族谱,樟木头人民要感谢你的。”
老书记说的是我去年发表的《一品观音绿》,这篇习作多少与他当年那句“历史是人民创造的,我们要讲好观音绿的故事”有关。面对表扬,如今的我已云淡风轻,我忙拱手作揖道:“您过奖了,过奖了。”
老书记接着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但观音绿要想长足发展,如果我们不继续为之努力,可能再过三五年,观音绿就会‘泯然众荔矣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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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书记认真看了看腕表,说:“今天,浪费大家一个小时,给大家讲几个故事。”
话说2009年6月,老书记到樟木头上任不到一年,带着夫人去湖南韶山瞻仰。回程时,老司机竟迷了路,车子七拐八绕,恰好在韶山报恩寺前熄了火。
天色已近黄昏,大家又累又饿。报恩寺前水果摊上的水蜜桃泛着光,像妹陀脸上的胭脂。老书记问摆摊的老汉,桃子多少钱一斤?老汉说,3块。老书记说,给我来5斤吧,我们现在就尝尝。
老汉和蔼可亲,乐呵呵地叫老伴去提水,他利索地称了5斤,秤砣吊得老高。“瞧,不少吧,我们韶山人不欺客,因为这里有菩萨。”
老书记和夫人留意到水果摊上的供果盒,每个供盒端放着三个桃,旁边木牌上写着“报恩寺供果仙桃,每盒5元起”。
老书记来了兴致,与老汉攀谈起来。老汉眯着眼,讲古般述说着供果的来历:“以前,我年头忙到年尾,两个孩子的学费都凑不齐。”他指了指供果说,“是菩萨慈悲,可怜我,给我指了条明路。那晚我梦见了菩萨,给我出了这么个主意。此后,那功德箱里的钱,足够我一家老小的开支还有结余。”
听到这里,刘主席插话道,这件事老书记以前跟我说过,后来还让我们召集作家村的作家和农科院的专家专门开了个会,要给荔枝起个名,在众多的名字中,最终选择了“观音绿”这个名字。
老书记赞许地看了看刘主席,接着说:“日本把冷饭团做成‘寿司’,一团‘寿司’能卖出一锅米的价钱;云南米线加个‘状元过桥’的名头,身价就可以翻十倍。”他拿起颗观音绿,“崖豆给(客家话,意思我们的)荔枝,点解唔可以呢?!”
老书记自己拿着茶壶往杯子里续了杯茶水,“历史上,每个朝代初兴时,都把田地分给百姓。可为什么后来,最勤快的农民却最先破了产。”他指着蔡利荣,“老蔡,这里你务农的年份最长,你说说这是什么理?”
南湖观音绿农庄的老板蔡利荣坐在老书记斜对面,他狠狠地啜了一口茶,放下茶杯,掐着指头开始算:“荔枝开春要除虫,夏天要疏果,秋天要剪枝,冬天要施肥。”当数到第七根手指时,叹了口气说,“书记,多得你体谅我们农民,不瞒您说,樟木头的果农真心要多谢您,以前崖豆种荔枝十年亏八年,这些年因为‘观音绿’崖豆多少有些进益。”
老蔡继续说道:“人人都盼丰收,但对于果农来说既盼丰收又怕丰收。真心话,去年荔枝歉收,市场货少价格高,反而赚了点钱;今年丰收,市场饱和,选出一些好荔果卖了点钱,普通的拉到市场,都是卖一小半丢一大半。真真的,人算不如天算啊。”
老蔡的话让我不禁想起前几天刷到的几个视频:一位果农站在荔枝树下,看着满地落果哭得声泪俱下。一位农民表弟不愿意再帮表哥种地,因为他算了一笔账,忙了一年丰收了,稻谷卖了竟然抵不了一年买种子、农药、化肥、耕田支出的钱。
已近中午,荔枝园里传来阵阵蝉鸣,跟叫屈一般。
蔡健权忽然又站起来,从外面提进来一箱精心包装的观音绿:“老书记,您看,这是我跟农科院的专家合作,搞有机种植种植出来的观音绿。”
“科学种植是好事,但不够。”老书记剥开一颗观音绿,果肉上的水珠滚落在茶桌上,“你知道今年我大朗的战友过来看我,俾我带着滴乜?”老书记顿了顿说,“观音绿!想不到吧?现在大朗也在种观音绿。还有我广西的战友,今年也给我寄来了一盒广西嫁接的观音绿。”
蔡健权笑了笑说:“这对观音绿推广也是好事。”但明显有些尴尬,“他们从我们这里嫁接的,口感一定不正宗。”
“正宗不正宗,其实大多消费者是分不清的。”他的目光扫过我们,落在蔡利荣身上:“您家种了几代荔枝?”老蔡憨厚地笑了笑,“崖豆客家人明朝时进了山,因为良田有限,没其他活路,就开始捣鼓荔枝,那会儿还是野荔枝呢。”他笑笑,忽然故作神秘地说,“听老辈说,以前荔枝丰收时,第一篓荔枝都会送去观音山上的观音寺,请和尚会念经加持,传说带回来给生病体弱的人吃,病人胃口会变好,身体也会一天天好起来,据说很灵的。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,这个习俗没有了。”
“对啊,多好的习俗,这就是故事,是樟木头观音绿独有的竞争力嘛!”老书记指着窗外的观音山,“樟木头的观音绿,长在观音山的脚下,喝的是仙泉水,是客家人一锄一锄侍弄出来的。这些都是别人嫁接不了的,是观音绿的根基。”
“‘观音绿’点解叫‘观音绿’?”老书记望了望我们,“观音,什么是‘观音’?观音就是观世音,是观察世间之疾苦,怜悯百姓之艰辛,是大慈悲,‘绿’广东话通‘禄’,福禄的‘禄’。这是告诉我们党员干部要体恤百姓之疾苦,怜悯百姓之艰辛,要把为百姓谋福禄,作为初心。”他转头对着我们几个文化部门的干部说:“你们任重而道远啊。”
“聂艳,再写篇文章吧。”老书记看着我,眼里的光像当年在戈壁滩上见过的星,“写写农民的苦,农民的盼,写写观音绿的唯一性和特殊性,要让这个品牌传承下去。不要在乎这篇文章它有多大影响力,要始终相信‘星星之火,可以燎原’!”
我默默地点了点头,荔枝树上的蝉鸣渐渐歇了,阳光透过荔枝叶,在地上织成网。“观音绿”的清甜在舌尖漫开,带着股淡淡的木香。
回到家,打开电脑,老书记那句:“要知道,文化自信是其他三个自信的前提和基础啊。”我迅速地敲下了五个字——二品观音绿。月光如水,洒在窗棂,落在我心,像层薄霜。
经此会面,我又似乎明白了些道理,荔枝的甜,从不是凭空来的。“锄禾日当午,汗滴禾下土,谁知盘中餐,粒粒皆辛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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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到七一了,我又想起当年入党那天,老书记带着我们诵读入党誓词的时候。他说:“共产党员,要像观音绿的核,坚硬,饱满,能长出新的希望。”对,这是农民的希望,是老百姓的希望,也是这个国家和民族的希望。
厨房的药香漫到了书房,混着记忆里的荔枝甜。我敲击键盘的速度更快了,我要继续往下写。写农民的哭与笑,写老书记的忧与盼,写共产党人历经磨砺不悔的初心,写这片南粤大地在火红的岁月里酿出的回甘。
这回甘里,有“为人民服务”的慈悲,有“为人民奉献”的赤诚,有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绿。它告诉我们,只要根扎得深,故事讲得真,中国的农产品就能像观音绿一样,甜透五洲,香飘万里。而我们要做的,就是用文化守护这份甜,这份绿,这份真,让它在岁月里,长出更苍翠茂密的未来。
【作者】田沐鑫
【本文责编】张蓓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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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文字校对】华成民
【值班主编】郭芳 蒋玉
【文章来源】南方杂志党建频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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